第七十九章 西风络纬 上
第七十九章 西风络纬 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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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只是那样安静地站着,像平时回答自己其他的问话一样,恭顺有礼,丝毫没有其他的感觉。
慕容焯成怔忡片刻,终于颓然放下手,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杯子,不再说话。
后来他才明白,有些早该问的话,问得太晚了;有些早该给予的疼爱,给得太迟了。
缓归不明所以,有些疑惑地看着师父,秦书画没有看他,自己倒酒喝得正欢,缓归不敢多问,只能老实站着,过了很久,才见慕容焯成抬起头来,对他温和地微笑。
“恕儿,天色不早了,回去睡觉吧。”
缓归犹豫,“王爷,属下侍奉您和师父……”
“不用了”慕容焯成笑着摇头,“早点歇着吧,去你师父那。”
“是”缓归听话点头,行了礼,才慢慢退出去,看着他走远,慕容焯成才苦笑出声,靠在椅背上,仰头看着夜空。
秦书画给自己又倒了杯酒,又给慕容焯成也倒了一杯,挑眉看着他,“怎么,心疼了?”
心疼吗?慕容焯成按着胸口,不知道,只是,胸口闷闷的,像是什么东西一下下地砸着,钝痛钝痛的。
“师兄,在冰寒殿的第一天,就很苦吗?”
秦书画的酒喝得很快,一会又喝下去一杯,听到慕容焯成问话想了半天,才说:“是吧,一旦进了寒殿,孩子就不再是孩子了,没有人会有特例,暗卫受训起,要先脱光衣服,赤身裸体一个月,为了去除羞耻感,让孩子记住自己的一切都是属于主人的,第一天要领一百鞭子,叫脱胎换骨,从此开始不一样的生活,之后的二十九天,每天鞭十下,让孩子牢记暗卫规矩,一个月,一共三百九十下。”
抬起手算了算:“我记得你走之后第一次见到恕儿,他去寒殿还不到一个月,还光着小身子呢,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,张着两只小手挡在那快要死了的暗卫面前,就是不让韦川他们打,韦川他们快要气死了。”
慕容焯成无意识地紧紧抓着酒杯,脸色苍白,“恕儿那时才四岁,才四岁……”
四岁的孩子,冰寒殿里那样冷,那么多鞭子,他是怎样熬过去的,怎样熬过去的?
“是,他才四岁”秦书画觉得难怪徒弟不懂,今晚的瑞成王是挺奇怪的,有些不耐烦地说,“四岁又怎么样,谁让你那么早送他去了,你自己说的要五年为期,难道秦某还等到他可以受训的年纪再把他扔去寒殿啊,笑话。”
慕容焯成仰着头,一言不发地看着夜空,脑子里却是自己离开冰寒殿那一日的情形,缓归在冰寒殿的五年里,他曾经无数次地梦到过那一天,清晨的千雪山,漫天的大雪,那年幼的孩子就在高高的山顶,就那样目送自己的父亲一步步离开,越走越远,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中。
那时的孩子,该有多难过,该有多绝望,他其实是很想冲下山的,他其实很想跑过去抱住他的父王吧。
如果自己能将目光多留在他身上一小会,如果自己能轻轻转一下头,哪怕就停一下脚步,他肯定就会勇敢地扑过来,抱着自己的腿软语哀求,说他会乖,他会听话,求自己不要抛弃他,不要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冰冷残酷的地方。
可是,自己始终没有回头,他就一直那样看着,咬破了嘴唇都没有让泪水流下来。
他那时就已经失望了吧,就已经认为,无论他怎样哀求,他的父王都不会停下脚步,都不会放弃仇恨去好好疼爱他,都不会拉起他的小手,抱他在怀里,带他回家。
他那时还那么小,他独自一人在那样残忍血腥的地方,是怎样熬过那寒冷的五年的,又有多少次抱着自己窝在墙角,哭泣着求他的父王去救他,去带他回家?
他哭着说自己是瑞成王爷的儿子的时候,是不是很期待着他的父亲能在这时出现,能擦去他的泪水,能打跑那些欺负他的人,郑重地跟他说,他就是瑞成王的儿子,谁也不敢欺负瑞成王的儿子。
只是,一次都没有,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,自己一次都没有去救过他。
他怎么可能还对这个残忍的父亲抱有一点点的希望,怎么可能?
慕容焯成连连苦笑,笑得像哭,秦书画听不下去了。
“王爷,你别笑了,笑得太难听了。”
瑞成王自然是没理会他,秦书画叹口气,又给自己倒了杯酒,“王爷,都十多年了的事了,你现在想它干嘛,恕儿自己都忘了,你还是想想明天上朝如何和瑞凌王他们说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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