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一章 凤栖清梧 上
第九十一章 凤栖清梧 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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瑞吉院的台阶上,拄着腮看着门口,一坐就是一天,等待着他记忆里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。
刚回到家的孩子和他正飞奔而回的父亲都未想到,即将到来的久别重逢,被无情地打断。
只不过短短的几日,孩子在等待中无意间听说,王府的地牢里关着数十个刚抓到不久的魔域之人,从记事起就总是被骂为孽子的孩子忍不住去看,他想看看自己从未见过的外祖家人是什么样子,想看看在他们心里自己是不是也是孽子,想知道为何自己要承受那么多仇恨的目光。
只一见,他便犯了回到王府之后的,最大的错误。
他答应放走他们,他们答应他,离开之后再不回来,和瑞成王府两不相欠。
他目送他们远走,还没有返回瑞吉院,身后便是一阵嘶哑的喊声,回首,漫天都是鲜血。
瑞成王妃正带着几位将军家眷在花园里赏梅,刚刚离开地牢的魔域众人举起了兵刃。
没有随瑞成王去校场的将军战士和暗卫们奋力抵抗,双方都杀红了眼。
以第一名身份出冰寒殿的孩子站在血泊当中,平生所学绝技,不知如何施展,不知该,帮哪一帮人。
薄如寒冰的冰痕在手里,却重若千斤,拿不起来。
那一站,争斗了两个时辰,数十个魔域的人,只逃出去三个。
自楼城之战后一直生活在逸堂的将军家眷,十死九伤,其中有一个,是当年十虎大将中一人的遗孤,一直由无妻无子的齐天抚养,比那个出生在楼城的孩子,只大了一个月。
这样残忍的往事,他再回忆起来,心是凉的,眼前都是红色,然而声音,却还是平稳的。
只是有些冷,缓归摸索了一下,手下握紧了什么,才缓解了一下轻微的颤抖。
秦夕玦听得浑身发冷,一直追问:“后来呢,后来呢?”
缓归低头,无意间看去,自己竟是握着一根金箭,怔了一怔,松了手,不由自主地露出个自嘲的笑来。
“后来”他回忆着,慢慢地说,“我遇到了当年逃出去的一人,他受伤垂死,我问他为何不守誓言,他说——”
“我跟他们达成协议,离开去找暗牢钥匙时,又有人来到暗牢,对他们说,我是瑞成王之子,是要——来设计害他们的。”
“那人说,王爷……很疼我,我是王府的三公子……”
“他说,我再回来时,身上会有秦桑绝的香气,秦桑绝不仅能入骨髓侵肺腑,连香气,都会让魔域人手足酸软无力,我不是要放了他们,是要杀死他们。”
秦夕玦有些发愣,“那你回去时——”
缓归笑笑,没有回答,秦夕玦却已然明了,当时手脚冰凉。
缓归却只轻笑,“他们将计就计跟我离开后,便遇到了几个守卫的暗卫……”
声音渐渐轻了下去,最后淹没在空气中,缓归抱着被子坐在床上,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,好像找不到家的孩子。
地牢里,他笑着说:“我是瑞成王的儿子,他是我父王。”
他坚定地说:“我父王喜欢我的,他是喜欢我的。”
他开怀地说:“我送你们出去,你们以后就不要和我父王为敌了,好不好?”
他期待地说:“叔叔,你们要是找到我娘亲,能跟她说,让她来看看我吗,我很想她。”
而最终,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,他的父王,永远都不会喜欢他,他的娘亲,永远都不会回去看他。
而他,也永远都不再拥有一个自己的家。
莫谷进来后就一叉腰,指着缓归道:“就是他,你们看清当日那人,是他吗?”
几人注视缓归片刻,不约而同跪倒:“多谢公子当日救命之恩。”
出乎秦夕玦的意料,向来温和有礼的三公子非但没有避开这一跪,反而静坐如常,坦然受了这一拜,清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,沉吟一下,才缓缓开口:
“今日叫大家过来,有一事要说。”
沉稳缓慢的语调中,除了莫谷和阿寂,那几人竟然都没有抬头,垂首安静听着。
那少年虽是坐在榻上,但脊背挺直,眼神清冷,目光坚定。
“莫先生,秦姑娘刚才的话你已经听到了,你夜闯王府,想探明当年瑞成王金箭是否遗失,在下是否可以断定,当年之事,你也是有所怀疑?”
莫谷哼了一声,但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。
“既然如此,以后你们谁都不许再节外生枝,不许再肆意妄为,一切——听我调遣。”
除了凤鸣,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他,连秦夕玦都莫名其妙,心道,这小子什么时候这样蛮不讲理了,你让人家听你的,人家就听你的了?
果真,莫谷一愣之后跳脚骂道:“我们凭什么听你的,你算什么人?”
缓归唇边溢出一丝冷笑,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块小巧的令牌,炙热的红色,仿佛夕阳落日,烧透云光。
只一眼,莫谷几人全都大惊失色,仿佛被晴天霹雳震到,呆若木鸡。
两只手指夹着那令牌,缓归半是嘲讽半是冷笑道:“怎么,众位是离开魔域太久了吗,见了少主令都不知道行礼了?”
众人呆立了不知多久,都死死盯着那令牌,他们就站在榻前,龙纹凤印,溢彩流光,千载难寻的血玉打磨而成,天下只此一块。
他们已经十七年未见到的——魔域少主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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