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利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,把桌上的热水递到他面前。
“抗生素还有吗?”他对那个名叫朗姆的印度男人道。
“还有一些。”
咳嗽完,安折发着抖把药吃下去,房间里点起了炭炉,但他还是觉得很冷。
“我找不到你发病的原因。”波利用手指把他额边细密的冷汗揩去,他灰蓝色的眼中有显而易见的痛苦,低声道:“这里也没有先进的仪器……抱歉。”
安折摇头:“没关系的。”
波利说,人类对世界的认识永远是浅尝辄止,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对人类的认知只是表象。当他回到深渊里的时候,从未期望过会受到人类这样的款待。
譬如波利,他并非医疗上的专家,却因为安折身体的日渐衰弱,开始阅读数据库里那些医学文献,朗姆也会帮忙检索。
有时候安折会因为他们的善意感到愧疚,因为他并非人类,这些善待好像是他披着一张人皮偷窃得来。他开始害怕自己死去的那天暴露出原型。
他曾经告诉波利,可以不必这样费心,那时候波利用手背试着他额头的温度,轻声道:“你就像我的孩子。”
波利不在的时候,他旁敲侧击问过朗姆,波利先生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善待。
朗姆说,先生爱这里的每个人。
“我来研究所之前半边身体都坏掉发霉了,意识也不清醒,”朗姆卷起他的裤腿,他健壮的小腿上全是狰狞的伤疤和蚯蚓一样的凸起,这个一贯寡言的男人说了很长的一句话:“先生不分昼夜,救治了我半年,我以前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。”
他又说:“我以前不是好人,当佣兵的时候害过队友,现在我从外面救回了三个同胞,算是赎罪了。当好人的感觉不赖,当人也比当怪物好。研究所里很多人都像我这样,没人不爱戴先生。”
安折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时候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陆沨——一个莫名其妙的联想,他在想陆沨现在怎么样了。随即,他晃了晃脑袋,把那个与波利截然相反的家伙的侧影从脑海里赶出去了。
朗姆是个业余的音乐爱好者,他无事可做的时候会对着一本破旧的曲谱练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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