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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蓝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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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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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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菩珠夹在拉拉杂杂的人流之,  沿着荒原的野径,朝郡城的方向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前后这些同路之人,  皆为当日从福禄镇和她一道逃出来的路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日她上坡看见东狄骑兵,便知官道不可走了。以骑兵的速度,用不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能追来。眼见无数人依然一窝蜂地夺路狂奔,大声喊叫危险,让众人改走野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知镇外有条野径亦通郡城。虽路途绕远,穿过荒野,间翻山,  但相对官道,  要安全许多。

        福禄本镇居民几乎已是逃光,那些人只是逃难路上从四面方凑巧聚到此处的,  听到她的喊声,有的不管不顾,依然只顾朝前狂奔,  有的弃了官道,随她改走野径。第二天,后面便陆续追上来一些人,  哭诉昨日走官道,东狄人很快追上,他们就亲眼看着许多人被杀死在道上,逃得快,这才侥幸得以活命。

        野径之上,  哀哭声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    乱世人不如太平狗,但再悲哀,  为了活命,也只能继续前行。

        菩珠如今身子一日沉过一日,  脚又疼痛,虽撕下衣裳裹脚,走路还是十分艰难。且这般折腾过后,同路难民随身能丢的东西也全丢光,路上没有一辆可以搭载的车。她咬着牙,走走停停,随队伍走了十来日,这日傍晚,终于靠近一名为宣威的军镇。

        绕过这个如今也已沦陷的地方,继续走野径,再坚持几日,便能进入杨洪控制的相对安全的地带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菩珠心一遍遍地为自己打气之时,很快,她发现情况不对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前方岔道口,四五人停在路边,看着似在找人,还不时地拦停经过的路人,拿着一幅像是画像的东西问话。

        菩珠吃惊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眼就认了出来,那领队竟是沈d的人,便是从前她在澄园撞见沈d掐死宁寿公主乳母的那夜,当时也在场的那个,似也从主姓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印象深刻,此刻一见,便就认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沈d的人,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?

        他要找谁?

        菩珠心涌出强烈的不详之感,忽见那人的手下朝着这边走了过来,拿着画像继续盘问路人,顿时整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,停步,在人流尽量不动声色地慢慢后退,最后退到路边的野地里,趁无人注意,一头钻进石头边茂盛的一簇野草丛里,矮身屏住呼吸,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人到了她的附近,又拦了一个经过的妇人,指着画像,问是否见过画女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透过草丛缝隙,菩珠晃了一眼画像,依稀有种感觉,画那人,仿佛就是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万幸,她一直以男装示人,蓬头垢面,且上路后,怕万一再遇意外,不但又弄来一件肥大的衣裳遮身,还把脸用泥尘抹黑,与画像的样子,大相径庭。

        果然,妇人看了一眼,摇头说没见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后头可还有人?”那人收了画像,又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妇人说,能跑的全都跑光了,她是他们镇上最后跑出来的一拨,相依为命的婆婆年迈,腿脚不好,落在了后面,那日她眼睁睁地看着被追上来的东狄骑兵一刀给砍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军爷,你们何日才能把那些人给赶走,替我婆婆报仇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妇人以为这些人是官军,嚎啕大哭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人含含糊糊搪塞了一句,便就丢下妇人,目光从道上那一张张充满愁苦的脸孔上掠过,收了画像,回到岔道口,向姓沈的禀告。片刻后,那人留了几个手下继续守着这个路口,自己领着其余人,朝前匆匆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菩珠心砰砰地跳,不敢出来,一直藏着,直到天黑了下来,道上的难民陆陆续续全都走了过去,路口搜自己的那几人也离开了,方无力地软了下去,人靠坐在石上,连站都站不起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围一片死寂,耳畔,风吹过远处荒野,发出深沉而}人的呜呜之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望着前方那黑漆漆的野地,想起了自己小时刚来河西时的情景。

        至少那时,还有阿姆在她的身边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她却孤身一人,甚至不知何去何从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沈d怎也会知她来了河西。但显然,他不会心怀善意。

        虽还不知具体情形如何,但她确定,一场关于至高权力的残酷争夺,已经开始。

        落到他的手上,被他用来威胁李玄度,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当她又乏又惧,茫然无助之时,忽然,她感到自己的小腹里轻轻一动,有什么自里向外,顶了她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怔,随即明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胎动,她腹的孩儿在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眼眶一热,险些流出了眼泪,抬手轻轻搭在仿佛还留着那奇异感觉的小腹之上,慢慢的,浑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精神又恢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闭目,再靠坐片刻,摸了摸随身那只干粮袋里剩下的一点吃食,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北疆。

        几天前结束的那场恶战,血染红了半条分界河,今日尚未散尽。夕阳如一只红色血眼,孤独地垂在远方的地平线上,摇摇欲坠。原野战场之上,到处都是横七竖尚不来及清理的累累尸体。

        南岸大营,崔铉身上那件染血的沉重战甲未卸。他独自一人坐于大帐的案后,久久,一动不动,身影宛如凝固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多月前,他被派到这里,领兵狙击南下的东狄大军,而同时,陈祖德和韩荣昌则被派去平叛,兵分两路,共同应对沈d叛军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最近几日,在北疆,凭了这场恶战,他终于粉碎肃霜汗跨河的企图,将他们又逼退回了北岸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,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和将士庆贺这来之不易的战局,昨日,他接到了来自京都的一道圣旨。

        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,陈祖德和韩荣昌相继战败,不敌沈d。

        叛军气势如虹,如今正向京都一路打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朝堂之上,无人敢提半句“杀父弑君”之言,但这传言已是天下人尽皆知。李承煜焦头烂额之余,更没料到沈d叛军竟如此难以对付。

        面对朝廷军的节节败退,昨日,皇帝新委任的北疆统帅李岩年到达此地,将接替他的位置。皇帝命他立刻回去,参与平叛之战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但如此,皇帝还命他抽调部分兵马同归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没有明言,但崔铉知道,两相权衡之下,皇帝做出了先全力保京都剿叛军的决定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他,却无法奉旨而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做不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知这场胜利,远未能改变双方的攻守之势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只是东狄兵马暂时的撤退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既发动了如此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,仅仅是在北疆这一线,便就出动兵马超过十万,对手是不可能就此轻易作罢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极有可能,很快,甚至就在明日,一场新的更加凶猛的战事便将爆发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谈兵力被抽走后的巨大劣势,这个要代替自己的李岩年,虽是朝廷二品龙虎将军,但早些年一直于内郡任职,对东狄军队的战术并不了解,更谈不上有应对。

        若是奉旨而行,这边将会是如何结果,他几乎可以预料。

        丢掉大片的北疆土地,最后靠几座坚城死守,龟缩在内,保住最后的脸面,不让东狄兵马继续南下威胁京都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结果,皇帝在权衡之下,或愿无奈接受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崔铉,却不愿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昨夜他一夜无眠,今日,就在片刻之前,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对李岩年说,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李岩年替他带着皇帝要的兵马回去,但他不回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岩年对此并无过大的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甚至,在他说出这个决定之时,崔铉能感觉到他如释重负,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崔铉知他为何如此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时,自己便是赌徒。一路赌来,仿佛也深受上天眷顾,他竟从未失手,直到今日,他终于将自己放置在了赌盘之上,孤注一掷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回,上天恐怕未必还会继续眷顾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即便如此,这是一个胜率极其渺茫的赌局,他也不会改变主意。

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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