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七章 多情不待悲秋气
第五十七章 多情不待悲秋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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骨泛白,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失望之色,空荡荡的地牢里,寒气包裹着周身,他听到自己疲惫不堪虚弱无力的声音,带着无以名状的苦涩和悲凉。
“既然如此,你便在这里,好好想想吧,想想当年那些无辜死去的人,想想那些本可以不会发生的祸事,想想,你就是这样来偿还你欠下的一切的?”
伟岸的身躯有些不经意的颤抖,向来坚定的步伐有些虚浮无力,慕容焯成拖着倦意浓浓的身子向牢门口慢慢走去,每走一步,心口都似是被扎了一针,细小而轻微地疼痛着。
不过几步远的距离,他却仿佛走了许久,手轻轻扶了下锈迹斑斑的铁门,在门口处停留了片刻,微微侧了下头。
身后依旧是一片木然的沉默。
慕容焯成终于彻底失望地转过头去,哑着嗓子留下一句话,便大步匆匆离开了暗牢,逃离一般。
“告诉孟九,关刑堂,上——鞭刑。”
时值深秋,叶落风稀,九月末的清晨带着沧桑的凉意,瑞成王从寒冷的地牢里缓步走出,遇到牢外稍稍温暖些的空气时,却更紧地裹了裹外衣。
满地黄叶堆积,上边带着湿漉漉的寒意。
昨晚,下了好大的一场秋雨,他在雨声中醒来,透过浓浓的雨雾,仿佛看见十七年如梦一般的人生。
那无力、被仇恨填充的、在复杂的情感中纠结反侧的十七年。
慕容焯成慢步走过刑堂的大门,走过长长的青石甬道,走过通往瑞吉院的,落叶凌乱的小路。
八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曙色熹微的清晨。
他从城郊的校场里连夜打马归来,一路上都紧紧凝视着王府的方向,那个离家五年的孩子,一定已经在家里等他回去。
在人声鼎沸的校场里,他却连着几天,眼前除了那张漂亮的稚气脸孔,再无其他,耳边不停回荡着那一声声稚嫩却饱含濡沫之情的呼唤,便再也等不及,漆黑的夜里,在锦都的官道上飞奔而过,在无人看得见的黑暗中,肆意地释放着深藏在心内五年的思念。
他从未像那一刻一样迫不及待,想立刻就赶回家中,立刻见到那个午夜梦回处无数次闪现过的幼小身影。
五年,那个当年尚且柔弱稚嫩的孩童,已经长大了吧?长成了什么样子,是不是更像他的娘亲了,他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,是会胆怯地不敢靠近自己,还是会委屈地责怪自己扔下他这么久,还是,还是会像当年一样,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,如果自己鼓励地看向他,他定会立刻扑到自己怀里叫着父王。
父王,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叫着父王,他想着,嘴角不由上扬,露出欢喜的微笑,不一会,那笑容又隐没了,握着缰绳的手指有些发颤。
五年了,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了自己的孩子了,自己该怎么做?是不是该抱起他,好好看看他,哄他一声声叫父王?他还不到九岁,是不是喜欢些小孩子的玩物,自己怎么忘了从街上给他带点回来?真是笨,现在去买,是不是来不及了?还是,先去看看孩子,看完了再买?嗯,这样也好,以后,以后不是还有无数的机会可以给他买他喜欢的东西吗?
千军万马前都面不改色的瑞成王站在王府门前,竟有些不知所措,踯躅踌躇了良久,才鼓足勇气走进王府的大门。
所有的期待和欢喜在那一刻,戛然而止,从刑堂深处延伸到大门口的血泊,如当年在楼城那对着他胸口的利刃,生生划破他满载幸福的心口。
只有几步之遥的茫茫白色中,已经长到他胸口的小小少年,单手握着还在滴血的冰痕,木雕泥塑般地站着,两眼无神看着一地的血色,听到声音抬起头,看向自己的深黑瞳仁里,木然没有焦距。
那一日的清晨,锦都下了好大的一场雪,狂风裹狭着暴雪呼啸而过,白色的雪花沾到冰凉的血液上,立刻融化,消失不见。
连带着他所有的思念,所有的愧疚,所有的遗憾,所有刚刚释放出的爱意和幸福,随着凛冽的寒风和打在脸颊上的暴雪,一点点,消散。
以后,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,慕容焯成在岔路口处尽头停下脚步,望着树上稀疏挂着的黄叶,努力驱散着脑海中反复出现的画面。
不要再想了,再想,又有何用,那些死去的人,再也不能醒来,而那些错过的岁月,终究是,不会再回来。
齐寿有些惴惴地看着瑞成王变化了不知多少次的脸色,在快要心生不安时,终于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。
“尧宽……在瑞吉院吗?”
“是,王爷。”
“嗯,我们……”
“过去”两个字还没出口,忽然有人匆匆跑来,到他跟前气喘吁吁道:“王爷,徐,徐将军和罗将军说,有,有要事禀报,您要不要过去?”
慕容焯成刚向瑞吉院的方向迈了一步,停下,静静站了一会,点头:“让他们去泰阿堂,本王这就过去。”
“齐寿”慕容焯成转过身,“跟尧宽说,让他等一下——”
齐寿应了,见慕容焯成紧紧握了下拳,复又一字一句道:“把刑堂的事情,告诉他,立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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